2011年1月22日 星期六

QQ “哭哭”

端雲南傑

一 間達蘭薩拉的電話亭內,印度老闆和一對想往家鄉打電話的藏人夫婦、還有一個小女孩擠在一起,一遍又一遍地核對著要撥的電話號碼。老闆用印度語和英語,加上 一點很蹩腳的藏語,喊著、叫著;那一家藏人也同樣用藏語夾雜著非常生硬的英語和印度語,叫著、喊著。經過幾番較量後,仍然沒能弄清楚電話號碼。因為話費 貴,老闆怕藏人們撥錯號碼而執意要自己撥,可這?僵下去又不是辦法,就在小女孩準備求助於紙筆時,老闆急了,冷不丁從嘴裏蹦出一句:“洞洞八六……”隱約 可以聽出點四川口音,竟然還是大陸專用的數位軍語。小女孩格格地笑了起來,然後用中文講出了一串號碼,老闆神氣十足地重復了一遍後,終於替他們撥通了電 話,緊接著飛也似的沖到計費器前坐下,開始目不轉睛的盯著小螢幕。

這是幾年前的一幕,從西藏來的難民是達蘭薩拉所有電話亭的常客,當時從 印度往藏地打直通長途電話一分鐘就要三十多盧比,流亡藏人們逢年過節,遇到紅事白事時,給家鄉的親朋好友報個平安或是幾句問候,雖然很奢侈,但仍是必作不 可的事情。印度老闆們跟流亡藏人一來二往,多多少少都會幾句簡單藏語,可三區的藏語腔調不同,這位印度老闆竟然乾脆從藏人那裏學來了帶點“川味”的中文數 字,真是讓人哭笑不得。

如今電話費已經慢慢降成兩盧比一分鐘,藏人們更是三天兩頭往電話亭跑。這邊的網咖總會附設一個小電話亭,我上網時 每遇到同胞在旁邊給家鄉打電話,都會被他們的表情和音調所吸引,饒有興趣地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。看到他們也許是聽到什麼惡耗而嗚嗚咽咽時,我跟著揪心;看 到他們也許是因為聽到什麼開心的事而放聲大笑,我的嘴也不自覺的咧開。從牧區或山區逃出的藏人大大咧咧,毫不忌諱地向著電話那一頭用高原特有的豪爽嗓門吼 著:“啊?什麼?喔!不用擔心,達賴喇嘛尊者身體好著呢,今年三‧一0你們那邊示威了嗎?……”讓人在旁邊聽得直冒冷汗。而那些講話細聲細語的一看就是從 藏區城鎮逃來的,小心謹慎地用“他”、“那個”來代替各種敏感詞,大家何需多說,彼此心照不宣。小電話亭和網咖間只有一層玻璃,根本沒有隔音效果,他們的 哭聲笑聲響徹每一個正在上網的人的耳際,但沒人會表示不滿,誰又忍心呢?

有一段時間,一進達蘭薩拉的網咖,老闆只要看出你是藏人,馬上會 上前介紹哪台機子有“哭哭”,我是很久以後才弄明白他們是在指騰訊的“QQ”。原來有新逃來的藏人在網咖自己下載安裝“哭哭”,印度老闆們看到有點商機, 便讓他們多安裝幾套,那一陣子的生意好不紅火。藏人們不但能聽到家鄉親人的聲音,還能看到他們的樣子,每次視訊通話前都要做足準備,先約好時間,讓親朋好 友從山區牧區下來到有網咖的縣城上,找個會上網的藏人幫忙,然後便在電腦這頭和那頭各擠起一堆人開嘮,其中有些老人流亡印度五十多年,半個世紀未跟家人 見過面,更少不了一番“哭哭”笑笑。

不少離家很久的藏人也稱它“哭哭”,我最終還是沒有糾正他們的發音!“哭哭”也好,“QQ”也罷,或是撥打“洞洞八六”,在團聚無望的此刻,也唯有這樣才能讓分隔兩地的同胞們互吐辛酸,分擔憂苦,彼此打氣加油,堅持到藏人重獲自由,與親人相聚的那一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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